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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3 ? 第 23 章 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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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3   第 23 章 ◇

◎“你是我的夫君。”◎

那日前往鏢局, 聽到姜錦輕描淡寫地說:“他麽,我可雇不起。”

是雇不起,還是懶得與他多接觸, 裴臨心裏其實一清二楚。

這一世,分明他們都帶著前世的記憶,可是一個蓄意隱瞞, 一個無意再續,到頭來,他竟還是只能如前世那般,悄悄綴連在送嫁的車隊後。

——只有那兩個花錢雇來的半桶水保護,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安心。

有了之前的經歷,她果然要警覺許多,不論是白天還是黑夜, 都提著他讓淩峰送去的那把劍, 護衛在車隊周圍。

裴臨同樣也提防著上輩子的匪禍重演。

盡管他們並未溝通,但在這件事情的想法上,卻驚人地達成了一種默契。

刀劍無眼,裴臨寧可不要前世那般英雄救美糾葛不清的機緣,也不願姜錦再有被傷害到的風險。

或許是路上太平不少,又或許是車隊的護衛多了很多,沿途窺伺的山匪見狀, 不敢妄動。路途過半, 始終風平浪靜, 不曾起什麽波瀾。

是夜,前不著村後不著店, 車隊挑了塊平坦地界紮營, 裴臨在稍遠些的樹上藏身, 身影隱沒在新綠的樹蔭裏。

他了解姜錦,他知道,她一定是會去救淩霄的。

連前世說不上有什麽舊誼的顧舟回,她都會想辦法多幫一幫,之於淩霄,定然是想要更早救下她。

畢竟那是前世她彌留之際,依然掛念著的人。

算算時間,差不多了……

裴臨遙遙望下去,果然看見姜錦和那兩個鏢師湊在一起,似乎在和他們交代著什麽。

晚風吹過,樹影婆娑,窸窸窣窣的葉片短暫遮住了裴臨的視線。

如此遙遠的相交,卻還是能讓他感到滿足。

只要她在,便已是前世求而不得的結局。

再等候了一會兒,始終不見姜錦帶人走。裴臨揣摩著她的心思,覺著她大概是想明早啟程。

這一夜,他沒有閉眼,只等著姜錦出發,卻一直沒有等到。

不對……

裴臨眉頭緊鎖,他低眸,順勢看向自己緊扣在劍柄上的指節。

零碎的細節如蝶翼上閃爍的粼光,瞬間湧入他的腦海。

她回到馬車裏便再也沒出來過,而她雇來那兩個鏢師也再沒蹤影。不久前,車隊裏分出去兩輛,仿佛要去前面探路,一路疾馳,可這麽久了也沒回來。

裴臨瞳孔一縮,他果斷飛身從樹梢躍下,遁入無邊的暗影。

——

裴清妍正在自己的馬車中,夜已深,但她還沒睡下。

她睜著灰暗的眼睛,死死揪著自己膝上的衣料,一遍又一遍地問碎玉,“現在應該到哪了?”

碎玉也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著她:“選的是最快的馬,還是走的近路,明晚之前一定能到。”

“迷藥下得那麽足,那兩個鏢師是大男人,喝進去之後,我們把他們搬來搬去,都一點醒的意思也沒有,更別說她了。”

她擔心的不是這個……

裴清妍閉上眼,深深呼出一口笨重的濁氣。她低下頭,抱著自己的腦袋,對碎玉道:“你先出去,我想自己待一會兒。”

聽到碎玉退下了,裴清妍也沒擡頭。她掐著自己的耳朵,眼睛定在裙擺下秀氣的鞋尖上。

她是驕傲任性、蠻橫不講理,可卻是頭一次做這樣禍水東引、害人的事。

怎麽辦……

有腳步聲靠近,車簾被挑開了,無孔不入的寒風順著縫隙鉆了進來。

裴清妍一激靈。

她以為是碎玉沒她允準就自作主張進來,眉頭一皺,剛要開口斥責時,頸間忽然就被冰寒的金屬抵住了。

裴清妍猝然擡眼,撞上一雙比橫在她脖頸間的劍更冷的眼睛。

是那個冀州來的族兄。

他話音冰寒,一字一頓:“我來找人。”

幾乎是瞬間,裴清妍就慌了神,她下意識想驚叫出聲,可是劍尖堵在她的喉前,讓她連張嘴都不敢,生怕一動就被刺穿了喉嚨。

她的心虛實在是過於明顯,明顯到原本試探之意更多的裴臨立馬就能夠篤定,關於姜錦的下落,她肯定知道點什麽。

“別逼我對女人動手,”裴臨冷然開口,嗓音低沈,“說。”

裴清妍像被定在了原地,望著眼前人赤紅的眼底,她嘴唇發顫著說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
劍尖翻轉,直挑她的下巴,裴清妍立馬就不結巴了,她慌忙開口,道:“你在問姜姑娘嗎?她……她走了……”

冰冷的刃鋒沒有給她機會,已經擦出了血痕。

或者說,有人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在克制,才只擦出這一點血痕。

命懸一線的焦灼瞬間,裴清妍瞪大了眼睛看向裴臨,她急急道:“我、我、她……她在去範陽的路上。”

範陽……裴臨驟然明白了一切,他的瞳色越發深沈,霎那間怒火燎原:“你要她做你的替死鬼?”

替死鬼?

不……裴清妍努力告訴自己,不、不是這樣的,那姜錦只是一介孤女,縱然日後出嫁,又能嫁什麽好人家,她沒有在故意害她,她只是……

可還是連自己都騙不過去了。

裴清妍怔在原處,泣涕漣漣。

“我當然知道我做錯了,可是我又有什麽辦法呢?我被嫁過去就是為了拉攏旁的勢力,我和物件又有什麽區別?”

她的話沒有頭緒,不像再對旁人說,倒像是在對自己剖白。

裴臨重重闔上眼眸,覆又睜開,他眼底猩紅,用光了最後的耐性,“裴小姐,你每一句,都只會說‘我’。”

他掩去中燒的怒火,壓下想讓裴清妍立時就付出代價的沖動,冷聲道:“告訴我,你都對她做了什麽。”

裴清妍低下頭,鬢邊的珠釵在抖,她啜泣著說來原委,又道:“他們……他們抄了近道,你若走官道,是追不上的。”

她低著頭說:“往南一裏有一個山坳,從那抄近路走密林。”

聽罷,裴臨沒有片刻猶豫,提劍轉身就走。

冰寒的劍鋒分明已經離開了她的喉嚨,可裴清妍反倒像脫了力一般,跌坐在地。

她忽然想起什麽,掙紮著支起上半身,扒在車廂邊緣,朝裴臨的背影喊道:“你要快些,我給她下了迷藥——”

這樣大的動靜,全車隊的人幾乎都聽見了。

可卻無人敢靠近。

直到天蒙蒙亮,跌坐在地的裴清妍才趔趔趄趄地爬起來,喊了碎玉和另外兩個丫鬟進來。

她正襟危坐,道:“去把嫁衣拿來。”

碎玉一楞,“二小姐……”

裴清妍擡袖抹抹眼淚,再說話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哭音,她昂著頭說:“是命,也該是我的命。”

“沒什麽好任性的,去吧,替我拿過來,換好衣服,我們該啟程了。”

——

春寒猶料峭,風聲呼嘯,撲在面上像刀割,馬背上的裴臨卻恍若未覺,臉色一沈再沈。

他這一生,經歷的來不及實在太多。

想到可能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在姜錦身上,此時此刻,他連呼吸都覺得多餘。

不夠快,還不夠快。即使抄了近道,即使韁繩已經緊勒入掌心,心跳卻還是快過了馬蹄。

日輪東升西落,光影逐漸偏斜,裴臨身體緊繃、愈發夾緊了馬腹。

終於,在目力可及的不遠處,可見範陽節度使的府邸之上,紅意喧騰,熱鬧忙碌,正是喜事將近的樣子。

夜幕下,裴臨握緊了手中劍,悄無聲息地越過層層把守,屏息潛入了此處。

手心的冷汗幾乎浸濕了整個劍柄,他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松懈。

被裝飭一新的內院,鋪滿了紅綢和喜緞。守小門的兩個衛兵正盤腿對坐,磕著果仁閑話。

“那裴家的新嫁娘,我連面都還沒見上呢,裴家的人可真著急,直接就把人送到了新房。”

“可不是嘛,嫁妝都還在後頭追,人先趕不及來了……”

“這麽著急,也不知今夜盧節度會不會趕回來,畢竟明日才是吉日。”

他們漫無邊際地聊著天,打發值夜的空虛和寂寞,一時不察,後頸吃了一手刀,就這麽齊刷刷地倒了。

為新人整飭的喜房,自然不會安排太多耳朵在這裏。料理完這兩個人之後,裴臨提著劍,徑直就沖了進去。

萬幸的是……聽他們所說,事發突然,至少那盧寶川還沒有回府。

屋內燃著喜燭,迷離的紅光撲朔,一道裊娜的身影被投影在窗側。

裴臨腳步一頓,剛要推門的手亦是頓住了。

他聞到了一股很奇怪的香氣,似蘭非麝、如濃雲氤氳,隱約還夾雜著一點膩人的甜,像絲絲縷縷的線,專往人的下三路縈繞。

裴臨的呼吸驟然一滯。

走南闖北多年,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,他如何聞不出來,這是床笫間助興的東西?

房內雜亂細碎的腳步聲竟也在朝門邊靠近,裴臨再忍不住,哐的一聲推開了門。

粗重的呼吸聲霎時間便如潮水般湧向了他,而這呼吸聲的主人,就站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。

是姜錦,是她。

看到她全須全尾地出現在眼前的瞬間,裴臨剛要松上一口氣,就被她身上裹著的錦繡紅裝怔住了。

不知何時,姜錦被人換上了鮮紅的嫁衣,指甲上甚至還草草染了蔻丹,頭上還蒙了張紅蓋頭。

可即便如此,裴臨卻依舊可以透過紅紗的蓋頭,看清她暮雲般通紅的臉頰。

姜錦腳步虛浮,跌跌撞撞地在房中走來。

她險些就要摔倒的瞬間,裴臨終於回神。他深吸一口氣,上前兩步,伸出頂著風牽馬勒韁、被吹得冰冷的一雙手,堅定地攙住了她。

她的動作像是被定住了一般,燒燙的手指死死扣住了裴臨的手心。

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,她手心存在的薄繭。

攥住他冰冷雙手的瞬間,姜錦的呼吸反而更急促了,她迎著裴臨投來的視線,眼神灼熱地望進他的眼睛,裹挾著絲絲縷縷嗳昧的意味,她滾燙的手抓著他的手,竟是要繼續往上摸索。

只要不是睜眼的瞎子,都看得出來是什麽情況。

她分明是中藥了。

若是他趕得不及時、若是在路上發生了意外,有歹人發現了意亂情迷的她……又或者,那一無所知的盧寶川趕回府中,只當眼前人真的是那裴二小姐……

僅僅是想到這些可能,裴臨就已經瞳孔緊縮,怎麽也說不出話來了。

若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,他真的會動殺心。

裴臨撐住姜錦疲軟的身子,眼風一掃,卻沒在房內發現燃著的情香。

可他走進來之後,同樣也聞進去了不少,卻還能夠自抑,說明這香充其量只是助興,根本不至如此。而那裴清妍說的也分明只是下了迷藥……

莫不是那裴家小姐騙了他?

裴臨眉頭緊鎖,一時不察,被跟前的姜錦直接撲了個滿懷。

她依舊緊緊攥著他的手,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,燒燙的面頰隔著半透不透的紅蓋頭直接貼向了他冷峻的面孔,而那雙慣不饒人的嘴巴,正胡亂地在他的臉上貼著,尋求著她渴求的慰藉。

隔著紅紗,裴臨都能無比清楚地感受到,屬於她嘴唇的溫度,還有屬於她的豐盈和柔軟。

眼前像有煙花砰然炸開,連帶他的呼吸也變得變得粗重了起來。

自前世的變故之後,他們再沒有如真正的夫妻一般親密過。

眼前的一切實在超乎了裴臨的預料,措手不及之下,他被姜錦強硬地懟到了墻上。

天知道她在想什麽,一面仍不饒人地在他臉上啄吻,一面居然還有意識騰出只手,去拉緊門閂帶上門。

聽到門被帶上的動靜,裴臨的理智堪堪回來一點,他趁勢反制住姜錦的手腕。可他不欲抓疼了她,手下並沒有太使勁,姜錦顯然沒在乎這點力氣,她閉著眼睛,繼續隔著紅紗去吻他。

裴臨狠下心,單手攥住了她的兩只腕子,另一只手點在她的肩頭,強硬地推開了她些。

四目相對,他本能地伸出手,拽起紅蓋頭的一角揭開了它。

燭光繚繞,姜錦透著紅暈的面頰倏爾顯現。她未施粉黛,可眉目間卻美得驚人。

恍然間,裴臨憶起了上輩子他們草率的昏禮。

沒有喜燭搖曳,沒有十裏紅妝,除卻幾杯水酒,連紅蓋頭都沒有一張。

捏著蓋頭的手心,忽然間緊到發疼。

裴臨松了手,長指鉗住姜錦的下巴,阻止了她意欲再貼過來的動作。

他聲音喑啞,朝看起來並無理智的姜錦發問:“你知道,我是誰嗎?”

如果此時此刻出現的是別的男人……你也會做出同樣的舉動嗎?

鋪天蓋地的紅暈從眼前消散,姜錦被鉗住了也不惱,依舊用熱切的眼光,肆無忌憚地描摹著他的眼眉。

她拉著他的手腕,篤定地說:“我知道呀。”

“裴臨,你是我的夫君。”

啪——

裴臨緊繃著的那根名為理智的弦,剎那間斷得一幹二凈。

作者有話說:

白天還有,啾咪

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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